少平问：“那些师傅们最需要什么东西？”
“咱们黄原的物产，干果、木耳、黄花菜、腊肉、变蛋、甚至粮食……有多少要多少。”
“变蛋也有人要？”
“要！下酒好菜，他们配着啤酒路上吃，很方便，关键是卫生、好带、好放。所以，三百个不够了，你只管送，有多少俄收多少……”
“这些货，那些司机也是需要的吧。”
“是。所以俄要有个库，有货俄就存起来，货多了生意就多了，时间长他们就会习惯来俄这里放货、买货。不过那些都是小来小去的，大宗的出货俄只能靠你，咱们黄原的货，俄也要靠你组织，价格好商量，所以……”
那可不是“小来小去”，等路子趟开了，量大得很，以货易货，是高利润。
不过，少平没有点破。
“明白，俄这里不会掉链子。不过，这些超出俄原来的设想，钱货两讫有些难……”
胖炉头点头，说道：“这俄想过了，俄这里可以先赊货给你……”
少平摇头：“俄的意思不是这样，规矩就是规矩。钱货两讫，各自负责，会少生事端，是最好的办法。”
“那你是……”
少平从包里摸出那籽玉，递给胖炉头，说道：“俄有几块这样的东西，值一些钱，先存你这里。俄只上打下取五批货，之后还是改用现金和货物。”
“你不用如此，俄相信你……”
“不是。胡叔，你相信俄，俄却不相信自己。再说，俄送来的货，胡叔也要给现金哩。”
胖炉头点头：“那肯定！以后俄更相信你了。”
“信任是基础，俄会小心维护。好，就这样说，胡叔，你记下，白糖、面粉俄全要，食盐要一半，暖瓶、脸盆、手电、电池、凉鞋、胶鞋、雨鞋、雨衣、布料也全要，其它拿五个样儿……”
少平指点着东西，说着数量，让胖炉头一一记下来。
“胡叔，这些你写成单子给俄，两天后俄说地方，您替俄送过去就行，其它不用管。对了，给俄三十条麻袋，俄给您准备一些粮食，以后麻袋都随货还……”
胖炉头说道：“要的货是不是多了？麻袋算了，包装以后都是俄这边出。”
少平笑了：“胡叔不是说大宗货要靠俄嘛，俄要对得起这个信任。”
从仓库出来的时候，少平先每样儿要了五个，做样品。
从石圪节回到家里，少平找到孙少安，直接说道：“哥，把家里的钱全取了，买鸡蛋，有多少要多少，全部做成变蛋，要快！”
孙少安震惊。
家里的钱都两千多了，全部买鸡蛋，那得多少个？
少平见大哥的模样，才发觉有语病，忙补充道：“重点是收鸡蛋，并不是非要花完钱。有大生意！”
刚想出门时突然又停住，问道：“哥，附近村里的队长你都熟悉么？”
“不太多，这沟道里的四个村还差不多，出去就差一些，咋？”孙少安有些疑惑，今天的少平有些反常。
“公社有人需要干果、木耳、黄花菜，腊肉、还有粮食，要得多。这些东西只有生产队才存的多，要不你私下问问？行价就行，只要好货，咱们担保交易，但每百元抽五块，算介绍费。”
少平看中的当然不是那五块钱，它只是表示中间人身份的一种暗示，有了利益，别人才会真的相信你。
热心帮忙，偶尔行，时间长了谁都不会相信。
“腊肉肯定没有，其它还行。”孙少安下意识的说着，随即有些迟疑：“少平，事儿太大了吧，咱可遭不住，担不起，要不还是算了。其实变蛋挺好，慢慢攒，已经快攒够第三孔窑了。”
少平想了想，还是很坚定的说道：“哥，你试一试，这事对俄挺重要，再说，咱们是给他们介绍销路，只是帮忙，并不买卖。”
说到这里，孙少平突然灵机一动，出主意道：“你不是有个同学在公社么，干脆找他，让他帮忙讨个差使，你俩去各村指导做青贮，连饭都有人管，顺便也就把事儿办了。”
这个办法好！
没风险，事儿还都在明处。
他上门去教，别人来村里学，来去都是现成的理由，但这一来一去之间，事儿就在不显山不露水间给办了。
在少平的影响下，孙少安现在也变化不少，兄弟两人说定之后，二话没说，当下摸了几个变蛋，蹬上少平的车子就去了公社，找同学刘根民喝酒去了。
少平没闲着。
他去金家湾金波家，让他叫金富金强兄弟过来。
当他们回来的时候，窑里已经被少平琳琅满目的摆上了。
“有货了？！”
金富最是欣喜，他干活不是那个料儿，但天生喜欢这个，和那王满银类似，只是他的胆子要大得多。
“对，你们每样可以先拿一个做样品，算是俄提前给的报酬，金强哥，你管着。”
少平直接确定了对接人，同时，递过去一份价格单：“上面的价格就是你们拿货价，也是出货价，咱们一周一算。至于你们俩的……到时给你们算多少是多少，俄说了算。”
金富有经验，问：“货咋送？”
“让他们来取，交钱取货。”少平定了规则。
“这……”
见金富迟疑的样子，少平马上就明白了，笑着说：“不是让你们去散卖，地里还有活儿呢。金富哥，人以群分，你这样的每村差不多都有，比如罐子村那个王满银，你和金强哥负责把这些人找出来，建立联系。以后啊，他们都算你们的客户，永远拿货你和金强哥永远有钱分。”
金富眼睛一亮，还可以这样玩儿？
少平补充道：“不过，石圪节你们不用去了，那是俄的自留地。”他想给金波和润生保留一块地练手，也顺便挣个钱。
等金强打了收据，哥俩拿样品走后，金波兴奋的问：“石圪节你是给咱留的吧？”
“当然，这还用问。”
“你等着，俄现在去叫润生……过来。”
说完就没影了，最后的“过来”还是从窑外传来的。
窑里没了人，少平坐在炕桌边闭目合计：那些王满银们就是活跃在黑市的人，也是村里的“坐商”，加上队长们来卖货时候的返销，就是他的“销路”。
期望都能顺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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