科隆某处私人庄园。
老人的轮椅边上已经摔了一地的杯盏，老管家弯着腰拾着碎片，一边叹着气，老人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，脊背挺得很直，从后头看着仍有年轻时候的桀骜风骨。
可终究是老了，又经过了这些年的风雨，恐怕没几年活头了。
他还记得当年季白尘出生的时候，自己意气风发的样子，几天几夜待在季氏开会办公，都不觉得疲惫，反而还很有干劲。
也就这么些年，双腿废了，身子也大不如前。
两个儿子还......
想到这里，老人的眼里闪着泪，毕竟都是自己的亲骨肉，就算当年自己恨得想打死他们，真的轮到这一天了，却是剐心般得疼。
“老爷，您别生气了，说好了今天跟小少爷好好说的，怎么又动怒了。”老管家重新泡了杯茶，送到老人手里，看着他苍老无力的样子，很是不舍。
老人心里的火一下子就发了出来，“你也都听到了，他那是什么态度，就为了个丫头，他连自己父亲和二叔都......”
“就算不是亲生的，我这个做爷爷的都开口了，他难道就不能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收手么......”
老管家叹了口气，没有作声。
“我是老了，不中用了，使唤不动他了，他大概也觉得我狠不下这个心真的敢拿他怎么样，”老人的声音沉了下去，沉默了几秒才继续开口，“老顾，通知白朔，若晚上若琛有危险，他那边的人及时营救，另外，吩咐暗部那边，晚上趁乱的时候把裴羽那丫头给我带过来。”
老管家忙应承下来，“这......裴小姐会去么？”
老人冷哼了声，苍老的眸子里透出几丝精明锐利，“那丫头打小就心狠，胆子也大，她既然是回来报仇的，当然会自己出手。”
老管家狐疑得点了点头，“以小少爷的聪明，一定是留了很多人手在裴小姐身边，恐怕我们的人不容易接近啊。”
老人眯着眼，把盖在腿上往下滑的毛毯往上拽了拽，一点也不慌张，眸底的狡猾阴狠暴露无遗，“陈铎不是自己送上门去了么，以他作要挟，不就行了，白尘那孩子就是太重情，这是他的优点，也是他致命的缺点。”
“老爷.....英明。”老管家陪着笑，额上却一个劲得淌着汗。
老人看出了管家的仓皇失措，“老顾啊，你是觉得我太心狠么？”
老管家心一颤，声音都透着哭腔，“不敢，但是老爷您真的要这么做么，要是您真的把裴小姐带过来，恐怕和小少爷的关系就再也无法修复了。”
他也是从小看着小少爷长大的，这么优秀的小少爷，又聪明又孝顺，不管是不是季家的骨肉，他也是打心眼里就认定了小少爷的身份，他相信在老爷心里一直以来也都是承认小少爷的。
可老爷却依旧决绝地选择了用药控制小少爷。
他劝过，但也知道于事无补。
老人苦笑了几声，望着泪眼婆娑的老管家，“老顾啊，你以为在对他用药之后，他还会真的把我当爷爷看么，你太天真了。”
老管家别过脸去，不忍心细想接下来的争斗，就算不想，也是无法避免的，他也只能尽量帮衬着把双方的伤害减到最低，“老爷，那如果裴小姐不顺从，极力挣扎呢？”
老人静默了几秒，没有立刻回答，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裴羽的样子，小丫头也就是十几岁的模样，生得标志，不过才这般大，就已经可以想见再过几年该有多少男人为之倾倒。
可那双眼睛却冷，整个人的疏离气场都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本该有的。
被他撞见的时候，裴羽和季白尘正站在大门外说着话，自己的宝贝孙子眼睛都快长在她身上了，说话的样子是从未见过的温柔，裴羽却不怎么搭理他。
直到他出来，才终止了两个人的小吵小闹。
见到长辈，裴羽整张脸都柔了下来，乖巧温驯的样子装得分外好。
看这样子就是自家孙子一门心思扑在这丫头身上，他看得明白，邀着裴羽进屋吃饭，季白尘笑得眉眼都弯了。
他问，“小丫头叫什么名字？”
裴羽乖乖回答着：“季爷爷好，我叫裴羽，没有跟你打过招呼就过来了，实在是打扰了。”
裴家的，他心里已经暗暗划掉了这个名字。
可惜了，若不是裴家的，既然白尘喜欢，他一定是准了，小丫头聪明又不矫矜，以后一定会是白尘的助力。
季白尘在一旁早就坐不住了，“爷爷，我的羽羽漂亮吧。”
“季白尘，你别乱说话。”裴羽冷着眉眼啐了一声，季白尘漂亮的桃花眼定在她脸上，就跟没听到她的抱怨似的，“爷爷，我打算过几年等羽羽大一点，就带着她出国定居，这几年我自己的积蓄也有一些了，羽羽画画很有天分，以后我供她。”
裴羽转过头，张大了嘴跟掉了魂似的望着他，完全不知道他在讲什么。
“白尘，哪有你这么心急的，丫头吃点心，别理他。”
他清楚得记得自己转了话锋，没让季白尘继续往下说。
这是他第一次见裴羽，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孙子不可控的一面。
他早就想好了要把季氏交给季白尘，自己的两个儿子都不成气候，季氏日渐颓唐，以后季氏的担子终究是要交到季白尘的手上。
他的孙子有眼光，一眼就看中了一个厉害丫头。
但可惜了，这不是一桩好姻缘。
更何况作为季氏的继承人，只要白尘喜欢的，女人可以随便挑，只是不能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，这犯了他的大忌。
送走了裴羽，季白尘回转过来，凑到他身边认认真真地又说了一遍，“爷爷，我刚才说的是认真的。”
他不想那么快就表露态度，婉转地劝着，“白尘，现在说这些还有点早，毕竟你也没有问过裴家的意见，人家让不让你带走女儿你都不知道。”
话虽这么说，他心里清楚，只怕没多久，裴家就要面临浩劫。
“爷爷这点你放心，我有信心，”季白尘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上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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