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晚。
师徒五人回到七峰主峰,守拙峰。
马德空带着四名弟子,来到他闭关的洞府。
洞府里极为清简,铺着木地板。
地板上除了一个坐垫,水杯之外,便没有其它杂物。
一颗宝石悬空,发出明亮的光芒。
“坐。”
四徒弟席地而坐。
“常宽、一圈,你们很快便可晋升无冕圣王。
晋升后,你们便不会再留在宗门内,而是开始游走天下,执掌一方天地。
邓琳,你以诗词入道,秀婉有余,刚健不足。你也到了游学天下,增长刚劲之气的时候。
今后,你们留在宗门的时间少,而出外游历的时间多。
为师今日便将我峰秘藏的绝学,授予你们。”
陈炀讷讷道:“师傅,我是不是要先回避回避?”
“不用,你也坐着听。”
马德空从怀中掏出一张昏黄的纸,看起来年代极为古久。
黄纸折叠了几层,边角有些磨损。
马德空小心翼翼,将纸铺展在地板上。
上面墨迹淋漓,有九个古朴的大字,拓印在上面。
“这便是世人传说中,从天墟得来的‘天墟九字’。”
陈炀目光一凛,惊呼道:
“天墟九字?修行之人,人人欲得的无上秘法?”
马德空微微一笑:
“是,也不是。”
他指着纸上的九个古朴大字说道:
“天墟九字,确实玄奥无比。
但它们却并非秘法。
而是人人随手可得,烂大街的法门。”
陈炀凝目看去。
只见纸上写着“柔,污,钝,拙,舍,残,愚,藏,死”九个字。
既无心诀,也无秘典,就是普普通通九个字。
马德空问道:“你们觉得这天墟九字,如何?常宽,你先别说。”
常宽便老老实实坐好。
袁一圈挠了挠脑袋:“我觉得有些简单,看一眼就懂。”
邓琳道:“我觉得难以领会。”
陈炀思索道:“看起来简单,做起来难。”
马德空点点头:“没错。
这天墟九字,人人可识,人人可懂,但却少有人能行。
知易行难。
若不能执行,再玄妙的大道,又有什么用?
世人万里无一,能够践行此法,久而久之,便成为了秘法。”
众人若有所悟。
马德空继续道:
“至柔者,方能至刚。
知污者,方能知净。
大钝,胜大锐。
大拙,胜大巧。
大舍,方能大得。
大残,方能大全。
大愚,方能大智。
大藏,方能大彰。
大死,方有大生。”
“这些都不是什么复杂的道理,但其中又蕴藏着通天的玄奥。若不身体力行,是永远无法参透字面背后的真意的。”
陈炀听到此处,已经觉得有些懵了。
或许,只有大师兄这样,十余年如一日参悟一个字,方能真正领悟字面后的真意。
大师兄常宽,入门十三年,身体力行参悟一个“拙”字。
而师傅,恐怕参悟的不止一个字。
“舍”,便将七峰的所有修行宝地,全都让卓青云抢去。
“拙”,便拙到底,绝不取巧。
但他一出手,卓青云的所有奸猾计谋,都如尘土一般被风吹去。
问世间智者,谁有这样大魄力,能做到如此程度?
这时,邓琳问道:“师傅,您说柔胜刚,这如何理解?”
马德空指着面前的水杯道:“你看,世间之物,莫柔于水。
放在杯子里,便是杯子的形状。
放在碗里,便是碗的形状。
水,可谓柔之极致矣。
但这水,如果积蓄为江,为山洪,则无物不摧。
水若凝聚为海,则可吞日月,可撼天地。”
邓琳双眸一亮:“徒儿懂了。”
马德空摇摇头:“懂不重要,世间懂遍所有道理的人千千万,但大都沦为嘴炮。
唯有力行者,能摸到天道边缘。”
马德空又问:“你们可知,常宽修的什么字?”
“拙。”陈炀、邓琳、袁一圈异口同声回答道。
“答对了一半,”马德空微微笑着,说道,“还有一个字,是钝。”
“常宽修的刀道,十三年前,他的刀锋锐至极,世间已罕有其敌。
但之后我让他修了十三年‘钝’字和‘拙’字。
钝字,修的是刀道。
拙字,修的是道心。
钝字,看起来平平无奇,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参悟。
大多数人,根本连参悟的资格都没有。
唯有锋芒极锐者,有资格谈钝。
唯有掌握繁琐者,有资格谈简洁,否则只能是简陋。
你们可明白?”
“明白少许。”
陈炀道:“师傅,今日你让我修‘锐’字,可锐不在这天墟九字里啊?”
马德空道:“锐,就是钝。
钝,就是锐。
领悟了锐,你才能知道什么是钝。
领悟了钝,你才能知道真正的锐。
你看那凶刀梁幽幽,空有锐气,却不知钝力,被你一剑斩杀。
不得不说,你那一剑真是令人赏心悦目。
这一剑,为师也使不出来。
你的剑,是何人所授啊?”
陈炀不想说出剑神前辈的秘密,遂含糊其辞道:“弟子之前有一些奇遇。”
马德空点点头:“这九个字,你们随时铭记在心,身体践行。”
“是,谢师傅。”
.
自这一日之后,七峰赫然成为山海宗内疆域最广的峰头。
七峰拥有两座主峰,守拙峰和碎云峰。
那些曾现场围观过双峰战斗的人,每次提到碎云峰,都会忍不住哆嗦一下。
御风而行时,若前面就是碎云峰,他们会远远避开,不敢从碎云峰上飞过。
在山海宗经常可以听到这样的对话:
“师兄师姐,我们为什么要绕开碎云峰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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