沐武昌挣开浑浊的眼睛，看着跪在床头的鹿老大，眼泪瞬间滑落。
他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他闺女和外孙了。
没想到，临到死还能见上一面。
老天对他，还是仁慈的。
沙哑的声音传入耳朵，“你娘呢？怎么没一起回来。”
鹿老大抹抹眼泪，“我娘在家呢。她让我们来接你们。”
沐武昌的眼神暗淡下来，“你娘，可曾怪我。”
“不曾，要不然也不会让我们来接您。”
沐武昌囔囔自语，“那就好，那就好。”
鹿老二碰了一下沐子怀，小声的问道，“表弟，大舅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。”
沐子怀深吸一口气，转过头憋住眼泪，“大伯已经昏迷很久了。大夫说这次不能醒来的话，就再也醒不来了。”
鹿老二不愿相信，也不敢相信。
对了，他娘一定有办法。
他娘连千金难求的解毒药都有，肯定有办法。
沐武昌看着泪流满面的孙子们，心疼的安慰着，“你们大舅一定会醒的。哪些煎熬的日子都走过来了。一定会醒的。一定会。”
这么多年了，再强的意志力早已被磨平了。
暗淡无光的日子里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。
也曾想过离去才是最好的选择。可心中还是不舍亲人流泪的画面。
活着也好，至少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。
他坚信他的儿子不会怎么轻易放弃的。
沐景敲门的声音，打破了沉重的气氛。
“收拾得差不多了。你们把你们外公和大舅背上牛车吧。”
三人抹抹眼泪点点头，“好。”
背着骨瘦嶙峋的外公和大舅，鹿老大和鹿老二心中更加难过。
小时候宽大雄厚的肩膀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弱不禁风，轻轻一用力就能折断。
鹿老大赶着牛车，缓慢的行驶在路上。
心情沉重的往家走，不知他娘看到如今惨绝人寰的画面，又会伤心成那样。
沐安晨也没想到，沐家会这么惨。也没想到会对她产生这么大的冲击。
当鹿老大缓缓驶着牛车快到了家的时候，沐安晨就扶着老太太站着门口等待他们的到来。
此时的鹿家，只剩下小茶子她们几个小姑娘在院子里玩。
其他人早早的吃完饭就回去了。
大家心里都清楚老沐家的情况，也不好意思留下了看热闹。
毕竟只要沐家有沐安晨这号人物在，他们就不能惹。
柳氏不确定的看着远方张望着，“娘，相公他们真的来了吗？”
沐安晨心烦意乱的点点头，她到现在还没想好如何面对沐家那一大家子。
那是一群最熟悉的陌生人，因此不知道该如何面对。
一辆牛车缓慢驶进沐安晨的眼中，捏捏手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，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。
鹿老二一下牛车，沐安晨就感觉很不对。
怎么接一个人，眼睛红红的。明显就是发生了什么事。
鹿老二哽咽的喊了一声，“娘。”
沐安晨：你不要这么喊我，我心慌。
但是表面上还是要心平气和的，要稳住。
“嗯。”
牛车上的人，一个接着一个下来。
除了沐子怀，沐安晨一个都不认识。
沐景一下牛车就看到站在路边的娘和妹妹。
忍住泪水，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。
“安安，这么多年不见，还是这么好看。”
沐安晨面前满面沧桑的中年男人，眼泪止不住的流。
一声“安安”击破了沐安晨心中的最软弱的地方。
刚才的紧张一去不复返，剩下的只有满心的心疼。
曾几何时，那个活泼开朗的哥哥变成了满目沧桑的中年汉子。
沐安晨转头擦擦眼泪，也露出大大的微笑，“二哥，这么多年不见，还是那么丑。”
沐景故作生气的瞪着沐安晨，“哼，你这小妮子。这么能这样说你哥哥呢？一定都不懂尊老爱幼。”
沐安晨笑呵呵地，“是，老哥。”
“是。安安吗？”
一到更加苍老急促的声音传入耳朵，沐安晨整个人全身僵住。
“安安，我是爹呀。”
沐武昌高兴的唤着，他知道他闺女就在他旁边。
沐安晨快步的跑了过来，看着躺在牛车上满头白发，皮包骨的老人。
再也忍不住大声的哭了出来，“爹，女儿不孝。这么多年，都不曾去看您。”
沐武昌心疼的安慰着，“傻孩子，你是爹最孝顺最乖巧的孩子。这么多年了，一直遵守咱们的约定。一次都没有违约。”
悲伤疼痛是属于自己一人的，而他最爱的人应该都开开心心的。
沐安晨哭得停不下来。此刻，沐安晨觉得她就是真正沐安晨。
老太太走过来，抱住沐安晨，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安慰着。
鹿老大他们也眼睛红红的看着。
稳定了情绪，擦擦眼泪，“老大老二快把你外公和大舅背进屋。”
等将人背进屋安置好，沐安晨才完全平静好心情。
姜氏端着肉粥走了进来，“娘，先让外公他们吃点东西吧。”
现在天已经黑了，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。
“好。”
沐安晨接过碗，一口一口的喂着她爹。
沐老头心满意足的吃着闺女喂的肉粥。
有生之年，还能见到他闺女就是好。
至于那些危险，已经不重要了。
沐安晨看着睡着的沐老头，掖掖背子关上门走了上去。
院子里灯火通明的，鹿老大他们都坐在院子里。
看着沐安晨出来，连忙起身，“娘。外公怎么样了。”
沐安晨笑笑，“没事。人睡着了。咱们也吃饭吧。”
“好。”
虽然饭菜很香，可众人都没什么胃口，草草的吃完饭。
沐景打破沉闷的气氛，“安安啊。没想到，你现在过得这么好。你老哥我都羡慕了。”
沐安晨抬头看着沐景，“老哥要是喜欢。可以一直住这儿。我养你。”
沐景摆摆手，“哈哈哈，还是算了。”
一个大男人还要他妹妹养，岂不是太无能了。
“好吧。”
“小妹这些年过得好吗？”
“还行。没发生什么大事。”
沐安晨第一次认真的观察她的二嫂。
这些年她应该很累吧。操持这整个沐家，头发都花白了。
“这些年，辛苦二嫂了。”
沐二婶摇摇头，“不辛苦，这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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