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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儿胡言，何先生切莫当真。”李渊道“今天又发生什么事情，让先生如此生气，可否请先生叙说一二？”
“这……”何景业面带难色：“这……”原本被黄口小儿戏弄已是难堪，原本想着李昭儿训子自己找个台阶下也就成了。没想到这事情越闹越大，柴仲瑜被打的太甚，自个反而被架的越来越高。听得李渊询问，不由的更加难堪，脸臊红的如同酱染一般。
整个屋子静可听针，尴能凝风。
柴仲瑜出生后不哭不闹捏捏呆呆，一家人都以为他欠慧少聪。刚周岁，柴绍夫妻赴长安上任，便将其留在太原，交由李渊夫妻照应，原本想着无病无灾落个吃喝不愁也就是了。李渊素来钟爱李昭儿，爱屋及乌对柴仲瑜更是偏爱有加。
次年，太原地面地龙翻身，天崩地裂，房倒屋塌，这郡守府也未能幸免。这一二岁痴儿虽于酣睡中逃过一劫，但惊吓过度，高烧不退。半月后，竟然不治而愈，人也通透了许多，如同脱胎换骨。每日最喜到私塾旁听。高兴处手舞足蹈，开言时出口成章。这私塾本是李渊延请周边有名的夫子，为府中适龄儿童讲学之处。李渊素来大度，不论是管事家丁还是花匠厨娘，只要其子女有心皆可到此听学。见外孙如此变化，李渊夫妻更是喜不胜收。提高束脩数倍，方才请的何景业来家教书。
何景业原是太常寺博士，潜心研究儒学数十载，四书五经无不精通，在儒林中文名响亮，自诩清高。告老还乡后，听闻李渊府中私学颇具有教无类之孔门遗风，再加上束脩丰厚便应了座馆。谁知不到一年，这柴仲瑜就开始处处顶撞，时时促狭，让人头疼不已。
柴仲瑜见撑腰的到来，便无视了娘亲的马鞭，心中已是编排数遍，感动的自个已是眼圈通红，眼泪正待喷薄，演技已经加持。偏偏一声轻叱打断了这一场好戏。
“仲瑜，不得无礼，不尊师长，不容歧见，是何人教你的待人之道”一姿貌不凡、丰神卓荦的身影迈步进入屋内。
“见过，父亲、母亲，仲瑜胡闹，又打扰双亲休息了，嗣昌告罪了。”
“嗣昌，不用多礼。”李渊伸手就将柴绍扶正了身形。李渊素来喜爱自己挑选的这个坦腹东床，甚至有点爱的不讲道理。在李渊眼中，柴绍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行动止卧都甚是顺眼和谐。别人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，这李渊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精神。
“瑜儿，无论是何起因，你不尊师长已是大错，先向何老致歉。”柴绍加入了战团，想着活把稀泥。
“不教而诛之，谓之虐”柴仲瑜双目一塌，如老僧入定。
“阿爷你看，这圣人之言都被他如此扭曲了，您都把他宠成什么样了？你这逆子，我打死你”李昭儿作势又要动手。
何景业听的窦氏话中绵里藏针，便将事情合盘托出。事情原本也挺简单。
今日上课，何景业见几个小童伏案睡觉，涎水四流。心中不喜，便将几人叫醒，询问缘由。几人异口同声说是柴仲瑜所教，是在践行圣人之道。
“你们这践行的是哪门子圣人之道”何景业心中疑窦。
“论语公冶长篇”花匠的孩子，擦了擦嘴角的口水。
这几个孩子入学较晚，并没有学到《论语·公冶长》篇。心中更是疑惑，没想到这小魔头是转了性子，竟然开始帮着自己教导学生。
“那谁来解释一下，你们从中学到了什么？”何景业一秒进入师道尊严的最高境界，声音充满了威严和磁性。
“我知道，我知道”一个小童见老师询问，甚是欢喜。
“宰予昼寝中，予就是我的意思，昼是白天的意思，寝就是睡觉。”小童急于表现，语速也是飞快。“所以宰予昼寝的意识就是白天睡觉是最好的事情，即使杀了我也要白天睡觉。”
何景业不由的脸色突变，刚要呵斥。另一个小童也举起了手，不待他有所表示“孔夫子后面说道“朽木不可雕也，粪土之墙不可污也的意思就是，这种行为要好好保护，就像腐朽的木头就不要再用刀去雕刻。粪土能够砌成墙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，就不要再污蔑他不够整洁了。”
“胡说八道，胡说八道，简直是亵渎圣贤之道……”何景业听闻后瞬间觉得被五雷轰顶，脑袋嗡嗡直响。强自按定心神，平复了一会儿，面无表情地问道：“他还教过你们什么？”
“前天老师出的对子。”
“哪一个？”
“四书五经有趣有味”一个孩童颤颤巍巍地回答道。
“他教你们怎么对的？”“一日三餐无肉不言”。
“粗鄙之极，粗鄙之极”何景业额头青筋暴跳终于沉不住气了“柴仲瑜，你给我站起来。”
柴仲瑜一脸痞笑，两腮的酒窝闪现，倒添了几分可爱。可何老先生就没有兴趣去欣赏这雅痞之美。
“先生，有何赐教”
“这对对子本是文人雅士闲乐之事，对诗词文章也颇有帮助。你不好好研习，偏偏如此戏嘘，可是向学之道？”
“先生，文章合为时而著，诗歌合为事而作，所以我经常在教导这同院的子弟时，一再要求他们贴近生活，有感而发，决不能无病呻吟。”如果白乐天知道自己一生感悟肺腑之言，竟被一孩童巧取豪夺，用在学堂争风，恐怕又得再来一篇《长恨歌》了。
“文章合为时而著，诗歌合为事而作”何景业只觉得心头一震，一总角小童竟有这般认识，实在是异乎常人。“有感而发自是不错，但为何将一好好的对子，做如此鄙下的答对？”
“先生此言就有些令人费解了，敢问先生可知大壮、小猴他们几天能吃到一次羊肉？”
“君子远庖厨，我怎么去打听这些东西”
“所以说嘛，没的调查就没有……就不要轻下结论”柴仲瑜差点把记忆中毛伟人的句子秃噜出来“大壮他们每逢初一、十五才会加一次肉，平日里是吃不到的。”
“这又与你答对有何关系？”何景业不想与这小儿再就此争辩，语速不由的有些疾色。
“食不言寝不语，是先生您教的吧，一日三餐无肉是实事吧，所以这一日三餐无肉不言不正是大壮他们的实情嘛？且与那四书五经有趣有味对仗工整，多好的对子啊”
“胡搅蛮缠”何景业素来不喜柴仲瑜，今日见他如此作态，心中已是大大的不忿。
“气急败坏”柴仲瑜回头朝着大家咧嘴一笑。
“你这是要与老夫作对？”
“作对，不敢，作对子，可以，请赐教。”
“好，老夫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坐井观天，稚子雌黄，还望你经今日一事，能痛改前非，学有所成。”何景业虽心中不喜，一番言论倒也说的冠冕堂皇，将与小儿争斗，说成了苦心劝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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